平心而论，以我惯常的挑剔，还是有点听不下去他的钢琴练习的，所有小提琴上的毛病，诸如赶节奏、过渡音潦草不清晰、力量不均匀、legato不连贯，等等，在钢琴上一一重现，按我惯常的冲动，是会去叫停、要求慢速反复的。但是当家长的得恪守诺言啊。
而之所以能立下当初那个诺言，纯粹是因为我同意他学钢琴（又是他自己请求的），目的并不在演奏，而在对音乐和声结构的学习。我想着，要是他能够学会给人伴奏，能够即兴，能够容易地在不同乐器间改写作品，目的就达到了，将来会很好玩，能上手，跟什么乐器都玩得到一起。对于他的第一样乐器，我可做不到那么放任，会反复地纠他的毛病。
然而反复的纠毛病改毛病，曾经很快让当年那个爱音乐爱得死去活来的小孩丧失学琴动力。前些年，我跟他立下约定，拉琴拉到十二岁结束我就不再要求了，那时候要是还不愿意拉琴就可以不拉了，他总是恨恨地发誓，到十三岁坚决不再拉琴。最近这个誓言倒是有失效的趋势，每次提到十三岁时，他不再说不拉琴的事儿，一是舍不得室内乐，二是舍不得他喜欢的那么多曲子。比如，我会笑嘻嘻地说，十三岁的时候可能还拉不了克鲁采奏鸣曲啊，那咋办？他就不吭声几秒，然后说，只是以后不练那么多。毕竟啊，要是这辈子拉不了克鲁采，人生太不完整啦！
但即便如此，他仍然不太爱练习小提琴，虽然练进去时也相当投入，能看出他的兴奋，而且听的人也很受感染。如果我抠毛病，他还是时不时地会生气，发脾气。
2015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