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读一点“无用”的书

江苏省张家港高级中学   陈友锋

在这个非常现实的现代社会，每个人都把眼睛睁大，擦亮，寻找那些对自己有用的人、有用的事，没有用的人不交，太浪费感情；没有用的事不做，太浪费时间。太多有用的人或事把无用的人或者事推到了边缘，仿佛那些无用的对于自己真的无用，事实上真的如此吗？

这让我想到了鲁迅的那一句：想着窗外无尽的远方，无边的黑夜和远方的人们。这一切都和鲁迅无关，却又因为鲁迅在黑夜里开始思考，他们便联系上了。无用吗？无用的思考，却让我们读到了鲁迅宽广的胸襟。这样的思考有用吗？这让我想到了庄子。

庄子是一个很会讲故事的人，他就曾经讲过：瓠子，结出了一个硕大无比的瓠瓜，做成舀水的器具太大，所以因为无用而被弃之不用。庄子却道出了无用之大用：可以系在腰间，泛舟江湖，是自然的，更是人生的。无用，变成了大用。

看到这样一个笑话：老鼠遇到猫，在紧急时刻，它学了几声狗叫，结果吓跑了猫，老鼠就教育孩子，学习一门外语多么重要。大众要获取的知识是技能，技能是生存的本领，是拥有财富的手段。学习行为不是读书的状态，学习是大众生存的本能，读书是少数人灵魂的饥渴。读有实际用处的书，那是学习；看没有实际用处的书，才是真正的读书。

而语文，很多人心中，则成了学与不学都一样。是学科中的“瓠”，看似无用，其实，有着“用”一辈子的大用。而如今的学校教育，学生对于外语的热情远远高于对于语文的热情，学习外语的时间远远超出学习语文的时间，更有甚者，调动外语的能力远远强于驱遣母语的能力，母语变成了一个边缘学科。这是对汉语的冷落，更是对中华传统文化的漠视，更是对教育的拷问。那么，该用怎样的态度去对待语文呢？

孔庆东说，应该拿出对待整个人生的态度来对待语文。道理何在呢？

我想，也许若干年后，当你在厨房里煮饭时，不会研究食材的成分；看着锅底燃烧的火焰，不会思考火燃烧的化学方程式……但你可能会在准备晚餐过程中，想象着家人聚在一起，品尝着你做的美食，谈论着你的厨艺，享受着家人团聚的欢乐温馨，我想，这就是语文。

语文的外延和生活的外延相等，你无法离开生活，就无法离开语文，一如你不能提着自己的头发离开地球一样，你也无法离开语文。目之所遇，耳之所闻，口之所述，心之所想，都是语文。

语文，对于漫长的人生来讲，是一把“文火”，在岁月的洪流中，抚慰心灵，烘焙出的是整个人生的芬芳。

尤其在这样一个功利化的世界里，读书就读那些“有用”的书：考试有用，写公文有用……那些看似无用的书，那些读着无用书的人反到成了另类。

读一些无用的书，给生命打上一些底色。科技发达的现代社会，也让孩子远离了纸质的文本，目光被绚丽多彩、动感十足的动画、游戏吸引，在游戏中他们也许找到了自己的快乐，而这种快乐是肤浅的、短暂的，换来的是恒久的失落，更让孩子远离了真实的社会，沉溺于虚拟的网络世界。

到底什么样的才算是生命的底色呢？这底色应该是暖的，包容的。所以，我想，那些传达着大智、大美、大善的书，在孩子成长过程中，应该比游戏占有孩子的时间更多才是一个孩子茁壮成长的正途。因为智，所以他们会拥有无尽的想象力和创造力；因为美，所以他们会懂得欣赏而不自私；因为善，所以他们会懂得付出而不暴虐。对生命、对社会、对周围的人都充满爱与善。在阅读的滋养下，培养一颗“不忍”之心，让自己成为一个“不忍之人”。这让我想起了一个故事：一个外国小朋友学习汉语过程中，特别不理解字典中的一些解释：肉可以吃，毛皮可以做衣服……在中国这样一个“舌尖上”的泱泱大国，无论什么都可以变成餐桌上的食物，而一个外国小朋友却因为对生命的珍视而不解，我想，他长大后一定是一个尊重生命的“不忍之人”。

读一些无用的书，给生命的骨骼补充一些钙质，让生命更健康、更恒久，更绿色。现代社会的炫彩霓虹，勾勒出让人分辨不清白天黑夜，四时风景的背景，于是，人们的眼睛被刺激，眼前一片灰，心灵变得脆弱，堕落，面对权势，弯下那高贵的腰身。我不禁要问，读书人的骨气哪里去了？陶潜“不为五斗米折腰”，而今，无须五斗米，一斗半斗的米就可以让读书人的腰承受不起。生命无法承受之轻，因为那些本应该有的钙质被物欲席卷一空。

读一些无用的书，给自己的心灵构建一方心灵的家园。现在的城市太喧闹，即便应该是宁谧的夜晚，也被喧闹填充。音乐到处都有，可太多都是喧闹的背景，有多少是因为你的悲喜而响起？人在喧闹中容易迷失自己，融进社会的洪流，忘记最初为什么出发。心灵的空虚，让人似悬在半空中，那是一种危险的状态。人会一直担心自己是否会掉下去，也牵挂着什么才肯能成为自己的救命稻草，排斥着一切“干扰”，人就失去了更多与内心对话的机会，生命就鲜活不起来，心无法平静，幸福来不了。

多读一些无用的书，人一定会在不知不觉中给自己营建一个心灵的小屋，这里只有倾诉、倾听，一切的发生都是静静地，一个灵魂和另一个灵魂，如水入沙，不动声色却改变了曾经的状态。

上帝给了我们一双眼睛，一只关注外面的世界，外面的世界很精彩，也很无奈；另一只眼睛关注我们的内心世界。而我们更多的人忘记了留给心灵一些温暖的目光，全部投向外界，去搜寻对自己有用的人和事，而放任自己的心灵荒芜。而读书，让我们重新回归心灵，关注心灵，打理心灵。还记得那个男孩——子尤，他曾经在病榻上微笑着说：妈妈打理他的身体，而心灵只能靠他自己打理。是啊，心灵的宁静，心灵的丰富，需要我们自己在岁月里一个人打理，一个人建构。

而那些无用的书，为我们建构了一个没有功利的清净的世界，我们可以在现实中打拼，我们依旧可以在疲惫的时刻躲进另一个世界里栖息，或者疗伤。穿梭于现实和精神世界之间，我们会忘记现实的烦恼、痛苦；我们会在精神的家园里疗伤，汲取前行的力量，找寻前进的方向。

只有对“没用的智慧”的阅读才是读书。这个没用指的是“诗意的阅读”、“哲思的阅读”，比如读“袅晴丝吹来闲庭院，摇漾春如线”，比如读“有意味的形式——对生命和存在的感悟”，比如读“美是人的本质力量对象化”……这些不传授技术、不教人谋略，也不帮助人发财，完全是对生命、对美、对人的存在与灵魂奥秘进行追寻的书记，才是阅读者寻找的心灵世界。读那些无用的书，不关乎物质生存，关乎灵魂的生长。

读有用的书，那是为欲望加油，读无用的书，那是为灵魂沐浴。

在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，我们前进的步伐太快，是否找点时间，找点空间，停下匆忙的脚步，等一等落在后面灵魂？